願下次去,還見貓,好好地在那兒
今天讀到猫咪大禍臨頭、嶺南貓誌兩篇,黯然。管理文化的perversion。
在嶺大工作短短的日子,是愉快的,除了可愛的同事們,還有就是貓。例如,午飯後,到花叢窺伺一下懶貓咪們的睡姿,帶回一片陽光與閒逸心情(這大概是商業競爭社會中,老闆最不想見到的)。在工作的環境,能得見悠然的貓,不失為異化的抗衡。
花叢中的「刀疤」
我曾以為,嶺南會是一個例外,因為我以為,什麼「博雅教育」,就是教人不要那麼霸道、不要那麼冷漠。或許我這個以為,仍是真確的,因為「博雅」,在學生與員工身上,還是能見到的。
我寫以下這篇,也不過是一個月前。
願那校園能容下貓和樹
今天讀到一則花邊小新聞︰「嶺大之寶『小虎』傷了---學生兩天籌款2000」(《明報》2006/3/14)。「小虎」是坐鎮嶺大的其中一隻野貓。到訪嶺大,從廣場拾級而上,三、五隻貓兒悠躺路中或臥睡花叢,是等閒景觀,也是急促步履與繃緊精神的分、逗號。但此等閒之情景,在這個高度規管的城市空間,卻得來不易,絕非等閒。
印象中,好些大專院校都是驅狗趕貓的,即使那些院校是傍山而建、與大自然的邊界欲斷難斷。驅貓還是共處,直指的是校園風光下的文化底蘊,也從中反照孕育出何等樣人。
從嶺大生救貓,想到中大人護樹。中大連續兩年,逢此春際,均遭受看似不足道而實際影響深遠的風波。中大人,繼去年「哭中大」後(2005年1月底,中大學生發起名為「哭中大」的公開聯署信,目的為捍衛中大以中文授課的傳統),今年又為老樹而泣。
本月初,中大校方因道路工程欲砍掉崇基池旁路一段約三十多棵大樹。那些樹,該為第一代崇基人植下的老樹,見證了中大變遷逾五十個年頭,而今成了中大發展的障礙,非讓路不可。逾二千名中大學生、教職員、校友聯署反對,於是一場砍樹護樹爭議由是而生。
可是,當爭議被表述出來時,卻被約化為「安全」與「環保」對立的二擇一命題;背後潛藏的文化爭議,隱而不現。但根據中大校園環境關注組 (cusu.hk/cecg/)提供的資料,修築安全斜坡不過是幌子,工程主要目的是擴建路面。原因是目前大部分教學、夜間的課程,都集中遷移到崇基,人多了車多了,路就不夠寬了。盛載歷史的大樹,在諮詢從缺、其他方案欠奉的情況下,成為廣收生、爭資源、不斷擴建政策下的犧牲品。
而命題的另一端,「環保」二字,同樣不盡不實。在香港,環保二字的定義經常流於偏狹,除了把人的思想囿於藍廢紙、啡膠樽,就是唯綠色為好了。於是,把大樹拔起移種別處,或砍樹後有規劃地覆鋪草坪、在別處補種新樹等行徑,仍能穩穩當當過「綠色環保」一關。所以,重點不是環保,而是對傳統、文化的敬惜,對人文素養的珍視。
「 安全」與「環保」 以外的人文因素
大學教育,又豈只課堂內單純的知識傳授,一隅樹蔭下的夏讀,漫步山徑的沉思,是更廣義的課堂。環境,向來就不能從教育育人的環節抽脫出來。教育,除了知性的輸出與接收,更不可忽略對身邊人事草木的感知關懷。由鳥語鶯音陪伴走過小橋流水的心靈,相信更能得見屠宰健康家禽之荒謬與冷酷。而盛載了歷史厚度的一草 一木、一桌一椅,除了是過往一代代中大人的記憶、情感所繫,亦是那個廣義課堂的深厚累積。所以,草率砍樹,不只是對環境的冷漠,更反映出其教育藍圖裏,人文因素考量的從缺。
然而過往幾年,中大大興土木之頻、拆舊建新之狠勁,絕不遜於鬧市商業地皮。一幢幢高聳建築拔地而起,門面都金光閃閃起來,連草坪、過道,也都落入管理的範疇,處處顯露出規劃的痕跡。在此聲勢浩大的硬件發展中,中大的人文氣質漸為一種重區隔的空間管理所替。就整體外觀而言,中大從過往因地就勢、與大自然謙和 共處的建築形態,逐步變身為雄踞山頭的霸姿。至於內在空間使用,僅以snackbar為例,加了個玻璃罩,內裏冷氣的確透心涼,但也自此與外間區隔開來。 以往的空間是流動的,餐桌、泳池、梯級、過道、有雀鳥飛過的天空,連成一氣,自由鬆動。加了個罩之後,儘管玻璃透明,但內外其實已是截然不同的空間,連帶其使用規限。
所以,把「安全」與「環保」這兩個似是而非的爭持面揭開來,是把大學發展再次置於人文傳統的對立面。而此發展藍圖,是以經濟效益為指標,以盲目追求國際化為依歸。於是連續兩年,同是大刀欲揮,去歲先動搖中文授課此一立校之本,今則輕率欲砍老樹為人車開路。看不到自身根基之獨特及可貴,反而視之為變身國際化 之羈絆,非去之而後快,不能不嘆喟中大的悲哀。
更可嘆是,當零丁幾名校友自組「保樹立人」行動,在池旁路地上書此四個大字,卻只落得被校方及一些同學,斥為「破壞公物」,不能容忍。校友對校園、對樹木的關顧之情,竟被塗鴉之「罪名」遠遠蓋過。那四個不容於法的「保樹立人」大字,躺在地上,路人字照踩路照過,比照著數十棵大樹將被終止生命的合法指令,只能教人不勝唏噓。
明報‧世紀‧中大校園
2006-03-18
6 Comments:
讀你這篇文章, 令我想起早前到中大眾志堂吃飯時, 竟見到有通告要求'食客'盡量在室內進食, 避免野生麻雀因啄食食物而傳染禽流感。
人, 看來真的以為把自己與整個世界分隔開後, 還可以生活下去, 還可以生活得有意思。
都說貓都要游泳了,the impossible... life and dream...
sunfai,大概一些有潔癖的人,要把自己驅隔開來,才能覺得活得很安全、很文明、很有意思。
阿晨,impossible嗎?子貓物語裏的貓,是會游水的哦~~
生有道,人力豈可張狂?
「環保」呀,也可以是反生命的,只要死的乾淨D、死得遠D、包裝策略好D、發展條道理硬D ,還有保住了頭上的光環,就成了。
想和一豆及諸君分享一點親身體會。
話說我所工作的大專校園同樣有貓兒出沒,所幸者是沒有嶺大那麼多。牠們有人餵,都很馴,肥肥白白的。去年開始,我和其餘幾名師生夾手夾腳,捉母貓去做絕育,先後已紥了三隻。
禽流感風聲鶴唳,於是風聞學校要捉貓了。我們這邊算是幸運,因為物業處的同事比較有愛心。這些同事知道我們一直有照顧貓,願意與我們討論對策,結論是,我們幾個志願的同事、同學,出錢出力為餘下的貓做絕育手術。
我想,敝校物業處算是較仁慈的。但在討論過程中,我也提出一點:校園是開放的。不論是人、是貓、是狗、是鳥,他/她/牠不必拿准許証,就可以隨時進出。如果校園有一個花王,讓花草健康地生長,那為甚麼校園不可以名正言順地面對動物「問題」﹖無論你是否喜歡動物,是否願意與動物分享空間,都必須面對一個很簡單的現實:地球除了人之外還有其他生物。動物用不著問過人才出現。正如草也不會拿到准許証才生長。推而廣之,整個香港也是一樣。無論你紥也好,閹也好,殺也好,這都是一個issue,一個議題,不是「無眼屎乾淨盲」的。
我覺得,中大草木、嶺大貓兒,並不只是動植物問題,而是文化問題。你可以不喜歡動植物,但不代表你可以任意砍伐殺戮啊﹗執政者要推行某一個政策,一定裝造對立面,好讓自己變得理直氣壯。一豆說得好:在眾多討論、眾多理由當中,人文成份總是從缺的。除了「經濟效益」,似乎再沒別的理由打得動執政者/普遍人的心。
我不停地想:怎樣可以讓別人知道,地球不是人住哂(其實幼稚園都有講吧﹗),愛動物不是養寵物,你唔鍾意植物唔代表你可以斬左棵樹去……
殺貓因為禽流感,砍樹因為建馬路。沒有人問過:這個城市將要怎樣走﹖我們希望香港人是怎樣的﹖市民最好不要問,不要想。回歸八年,抱歉,香港人的大腦,還是被殖民的。
智良,是呀,都不大敢用"環保"二字了。
婉雯,謝謝留言﹗
同意那是文化的問題,然而文化,若非成為能滾動資本的產業,則在我們的社會裏,是難有位置的。現在讀社科,更經常體驗文化被邊緣、輕視的困頓。大家緊守專業專科邊界,什麼都是分隔開來的。
怎樣才能讓別人知道?我想,妳和同事、同學在做的,本身已在發揮著這個作用吧。
另,讀了妳最近寫關於中大的那篇,感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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