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期二, 12月 06, 2005

我的124之解Freeze﹗

我該如何向香港以外地方的人,描繪香港人、香港文化,特別是香港人構成的遊行文化,呢?

那天下午,當日頭從正至偏、風將起時,我,這個香港人,和其他香港人,安坐於維園的足球場,愈兩句鐘。那種氣氛呀,教我該如何去形容?沒有什麼激動,我不激動,我身邊的人,也不激動,稀稀拉拉地跟著看不見的大會主持,喊兩聲。

別誤會也不必預備辯護,我真的,並不是要批判,香港人。我只是嘗試,捕捉一種情狀,尋找一個形容詞。我前面,父母與廿多歲的女兒,一家仨。等待的時候,女兒翻翻雜誌,媽媽飲水吃藥、塗藥膏,爸爸笑咪咪地,看著母兒倆,偶而交換一兩句家常,若非時而也呼應大會叫一兩聲口號、揮動自製標語,他/她們一家人,與去郊外野餐無異。

另一邊有幾個大漢,站著的時候比坐著多,站著的時候,每每和應口號,有點像看大戲的在台下叫個好,但顯然那不是一齣能令人太投入的戲碼;坐下的時候,就懶理台上在說什麼,專心閱讀「星期天明報」。

坐在我旁邊,十來歲的小男孩,問阿媽︰做乜啲差佬咁鬼惡,唔俾人去廁所?然後,就低頭繼續打遊戲機。再另一邊,一個爸爸推著BB車,帶著一歲多的女兒,於是大家的注意力,都到了已會走動的BB女身上,逗著她玩。

我自己呢,除了看看其他人在幹什麼,就吃吃糖、喝喝水,偶而和朋友說一兩句話;朋友帶了功課來讀。

這一切,在我們之間,都是那麼自然,像是把茶樓等位、排隊買演唱會飛這類日常運作,搬到了維園而已。

只有當把以上的描述納入「遊行」的框架,才忽然透露了一點荒謬。

大家都在乾等,因為警方不肯開六條線。於是我們噓幾聲,喊幾句「六條線、六條線」,繼續坐下來,讀報、吃糖、喝水。李卓人不停說︰警方沒信用,講好多人就開,依家又反口,我再同佢哋傾傾……

朋友J說,若被南韓人看見,會否笑死。我想,把香港人的遊行,對比其他亞洲地方,大概是最能讓我們從極度差異中,看看自己一些向來難以名狀的文化特質的︰竊以為,和平、理性、高質素等形容詞,在這個場合,雖用得上,卻遠未到肉。反而,喜歡冠以這些特質的行為本身,倒更近。

從在球場上無所事事並感受因祥和、喜悅而引致的荒誕,我想起了小學操場上的「freeze﹗」當年來到香港插班,學校生活第一件令我摸不著頭腦的,就是逢小息完結,鈴聲一響,所有人就要freeze﹗不許動﹗而獲准於定格人當中穿梭行動的,就是糾察,工作就是看看哪個不守紀律,動了。我至今不能明白,這種具普遍性的校規,其立規原意為何,有誰能告訴我嗎?並,現在的小學,仍沿用嗎?不過,相信當年隨著同學一起freeze﹗的我,並不能看到箇中的荒誕,甚至,可能覺得有點好玩︰是一種修女與老師一起很嚴肅地「反」的遊戲。

是否正是從這種文化中成長起來,使我們幾近本能地傾向守規矩(如黑玫瑰中馮寶寶對鈴聲之不能抗拒),但過程中,卻又以一種遊戲的況味來消解一點嚴肅?

正如,當其中一位大會主持,dump波鐘dump到唔知講乜,忽然說︰大家一齊扭欏柚喊口號喇……後面有一把聲音︰低低哋,咁無聊都嗡得出。(笑)我相信這並非個別人才有的想法,但整體的畫面是,大家都約略扭動了一下身子。

就是這麼一種配合一下,卻又不盡認同,再忙不迭調侃一下。

也因此,我對於「市民是被煽動」、「被騎劫」這類說法很有保留。相對0371,氣氛是平靜的;相對23條,5號報告書是抽象的;但,那麼多人出來了,出來之後,仍是那麼平靜。又怎能把他/她們簡約為順民?更如何能誣衊他/她們是羊群?人群中,眼睛放到哪裏,都見到白髮蒼蒼(不是少年白頭),先那麼在日頭下後涼風中,靜靜坐著,又怎能不感動、不尊敬?廿多萬人的心中,又豈會是全無想像、無所追求─無論那是何種樣的想像?只是這種想像的表達是如此謙卑,謙卑得大家悶著,在等李卓人,等李卓人和警方傾傾佢……

唯一的高潮與亢奮點,是上面那句話口未完,李卓人說,好消息,好消息,市民已經自己開了六條線……然後李喊道︰公民抗命﹗公民抗命﹗

這種話語與行動次序倒置所追封的自豪,以及我們暫時最大的成就就是自己行出六條線,同樣謙卑兼可憐得教人落淚。那種感覺,其實是「好鬼死麥兜」的,但我卻還未懂得向人解釋,「麥兜」作為形容詞的內含。

極其量,我只能這樣解釋,如果「麥兜」是一碟常餐碟頭飯,那裏面有多多感動、少少戇居,一點可愛,半分詼諧,加,汗,一大滴。

或許是人心已在動,但我們的手腳還有待鬆綁。就好像,對著沒有車過的紅綠燈,心其實已飛到對面馬路了,但手手腳腳訓練有素,欲動不動。我們都在學習,雖然學得笨笨拙拙,卻像阿旺那般咧嘴拍一下心口︰係咪好叻哩?﹗

要學會unlearn的確比learn要難,香港人,包括我,都正在努力學,我相信。

否則,每次都是到了政府總部就和平散去,那麼不用多久,「七‧一」就會真的變成年度嘉年華(如端午必須吃粽、扒龍舟那樣),你哋還你哋行,行完,行政長官出來做場「聽得見的說話」騷,用話語縫合任何分歧、抗爭︰大家其實很一致,根本沒有矛盾﹗收工。

享有遊行自由的意思,若永遠只停留於字面意義,那恐怕連麥兜也要大哭了。如果,明明是有所爭取,但一切卻遵照抗爭對象劃出的遊戲規則來進行,那麼在理性的表象下,恰恰是非理性。

也不必廿多萬人,如果,那靜靜坐在維園的五、六萬人,把陣地移師到政府總部門外,把「六條線」替換上「曾蔭權出嚟」,會否較能見到效果呢?

如果「穩定、和平」是一種咒語的話,或許我們應該記起,那是港英下的咒。這三十年裏,香港人其實是在極度穩定中惶恐不穩定。如果那是66、67後遺症,那麼是時候從迷思中,走出來。

22 Comments:

At 3:18 上午, Anonymous 匿名 said...

mable (區美寶 — 民間監察世貿聯盟統籌幹事)在「女人話事」中,說了一些她在不同地方看到的遊行示威的經驗,其實不是如傳媒所指的,請聽聽。

http://archive.radio71.hk/content/women/2005/20051122women_mono.mp3

一豆妳說的那種一家大細的日常生活文化夾雜在遊行裡,看來並不只是香港人的習慣,(安於守規則卻是真的很香港人啊!!),在世貿的期間,其實是一個很好的機會給我們向不同的地方的人民多學習,了解其他人的經驗,去讓我們好好unlearn。

也看看民間監察世貿聯盟的工作,也是一個wordpress blog
http://www.hkpaowto.org.hk/wordpress/


祝好。

 
At 3:50 上午, Blogger 鳳凰藍 said...

很喜歡這篇文章,很喜歡個「麥兜」的形容,很到肉呢!

>>關於freeze,據知有不少學校仍行此制的,我以前教的小學便是其中一間。不知道別的學校行此制的原因,我舊校就是為了安全。

記得在創校初期同事們都覺得鐘聲後要學生freeze很荒謬,所以沒有做。那時學生約三百多人。

後來,學生日多,每次小息後,學生一聽到鐘聲就會發狂地跑回課室,故常發生互相碰撞的意外,其中發生在樓梯間的意外就更為很恐怖,曾有人在上樓梯時被人撞倒,掉了兩個門牙,血流滿臉……故為了安全,學校決定行freeze制。鐘聲後讓小朋友先站好,然後逐一按班別有紀律地上課室。自此,意外的數字大大減少。

不過,此制度發展下來,人們漸忘了原意,以為是一項紀律訓練,結果不斷地要求學生怎樣站怎樣走,事情也變得荒謬。

 
At 3:06 下午, Blogger Longtin Shum said...

今年遊行的三大現象:
1 正如你所說, 很多老人家,以至殘疾人士走出來。
2 比較少有自發組織的年輕人。
3 以家庭為單位, 不少年輕人是隨家人扶老攜幼走出來的。
其實三點都是相關的, 便是: 年輕人相對缺席了, 老人家"為了香港不至於玩完"(遊行中不止聽過兩三個老人家相互這麼說),情願老驥伏櫪!
有人歸因於考試交paper在即,的而且確,但那是為不上街設下了的最佳藉口。
有人歸因於y世代特性: 最近要好玩和三分鐘熱度, 0371和0471之後,退回消費主義裡去了, 又或者, 之前的遊行也是消費, 而今年的遊行已沒有了新鮮感......
於是,多元/激情/好玩的口號今次遊行是欠奉的,如果我們見過主要由老人家組成的遊行(如爭取老人權益或屋村福利), 便明白靜默和守秩序如何成為共識。
當然, 更重要的是: 這一次遊行的要求是空洞的,只是一種"我要普選"的基本表態,沒有具體的反訴求, 加上永恆的避免被政客騎劫利用的香港人smart-ass心態, 我們很難拿這次遊行和別人的比較。
遊行集會早段(約下午二時三十分),台上主持呼籲群眾守秩序/合作,並冠之以實現香港精神,唔好笑,可能真的是......
公認的香港意識建立期是67-71後,如果行動主力由成長或見證於這期間的人組成帶動,一切又有何足怪?
要從迷思中走出來,我們要問: 新一代的香港人有這能力嗎?或更基本的: 他們有這需要嗎?

 
At 4:22 下午, Anonymous 匿名 said...

悠鳴,

請多了解韓國農民才下定論。

訪問mable (區美寶 — 民間監察世貿聯盟統籌幹事)
http://archive.radio71.hk/content/women/2005/20051122women_mono.mp3

韓國農民致香港市民書
http://aahsun.com/wpblog/?p=724

謝。

 
At 7:17 下午, Anonymous 匿名 said...

你說的「因祥和、喜悅而引致的荒誕」,很有同感呀!
我也寫了一點124所見到的:
http://sasapark.com/dec05blog.html#01
並連結了你這篇。

 
At 8:37 下午, Blogger 熊一豆 said...

鳳凰藍,謝妳解答我的疑問。最近也聽朋友說,有學校同樣為了避免意外,索性連在校內跑動也不准了。

這是否與香港空間狹窄有關(正如妳提及的例子)?其他地方有這樣"管理"學生嗎?

悠鳴,這不是要否學習韓國人或其他人的問題,而韓國人的基進,也不能抽空了context來理解。

曖昧且矛盾的情狀,要捕捉並溝通,確是不容易的。我一點也不是要去否定香港人溫和的素質,我想指出的是,這種特質,在令我感動之餘,也同時向我展現了其局限。

我相信,平和的香港人,廿多萬走了上街,除了是表達,也必然希望能見到現實中的轉變。若不存有這層期盼,純粹只為表達,則有點說不過去了。

但同時我們也知道,當權者若不感受到壓力,是決不會自動作出讓步的,如果大家都清楚記得,03年即使五十萬人走了上街,卻未能引發任何直接的效果。後來是因為田北俊的忽然英雄,政府才徹回23條。

所以,我擔心的是,若不改變策略,每次只是行,行完就"和平散去",政府很快就會出現"抗藥性",足以吸納這種遊行所能挑動的神經,那麼再多的腳骨力也是枉然。

然而,不守抗爭對象定下的遊戲規則,並不立即就與燒車胎、放炸彈這類想像接軌。

我並沒有答案,只是在想,策略應要作出調整。非暴力但不合作又如何呢?所以我 說,能安靜坐於維園的五、六萬人,同樣安靜地圍坐政府總部,行不行呢?

這是否在要求更高的理性、更深層的堅持與質素?

 
At 9:30 下午, Blogger 熊一豆 said...

潛行者,你提出的關於新一代的問題,真不好回答。

一方面,有中學生聯盟這種組織的產生,令人以為轉變在進行中;另一方面,自己接觸到的大學生,一班裏只三四個會參與遊行。

沒有上街,也不是問題;真正的沮喪,來自太多的冷漠,或與政府、與反民主派人士口徑之一致。(反民主派也不是問題,問題是連同民主的相關理念一概抹煞了)

有時,學生所表現出的保守與反動,是出乎意料的。為什麼,那些含混不清、似是而非的論說,就那麼容易贏取人心?有時,重點不在論述的內容,而在一個反對民主派的位置,所投射出的"超然"。

子山,歡迎連結。何俊仁竟然說出這種話來?民主黨,唉……他們真的給了很多反對者順勢反民主的口實。不過,在對待南韓農民上,他們應該很一致。

 
At 11:57 下午, Blogger goethe said...

一豆姐,係我個邊quote左你d野,之後再寫左d野。咁,通知聲,有興趣就去睇下喇。

 
At 8:08 上午, Blogger TSW,或鄧小樺 said...

一點呼籲:http://rhetoricalpain.blogspot.com/2005/12/blog-post_08.html

PLS read in unicode.

 
At 8:18 上午, Anonymous 匿名 said...

我也不明白, 為什麼家母也說想來參加的遊行[雖然她只跟我去了一次 04年元旦], 自己一些一起在 03年一起行的朋友 04年到現在都沒有去. 難道, 一個人比一個制度還重要嗎?

learn/unlearn那部份, 不知道會不會也有像我那套 "打完齌唔要和尚"的看法 - 激進行動者/組織出現的目的只為在現存的困局中打開缺口; 但他們卻永不能/不可以成為執政者?

從這裡下去+對世貿會議的一些思考/反省

 
At 1:00 下午, Anonymous 匿名 said...

悠鳴:我想,抽空了脈絡來說「應該和平」、「不應該激進」,未必很有意義。我們這刻珍視和平,相信可以透過和平規矩的手段來解決問題,因為我們擁有很多有利條件,而這些條件,也是由許多代人流血換來的。(所以,你如此引用六四,令我有點不安……)

關於南韓人是怎麼樣,如果我們的認識都僅是從新聞報道的衝突鏡頭而來,難免也會扭曲。我沒有親身經驗去反駁,我只是覺得,我們、他們,真有那麼不同麼?──我的意思是,當我處於他們的位置,我會做甚麼?我有條件去奢談和諧麼。委曲求全也有限度,對那些一面侵害別人權益,一面鼓吹要和諧的當權者,能屈不能伸,可能無異坐以待斃…… (所以,我沒有「嗤之以鼻」)

我們和平遊行有甚麼問題?當然不是和平的問題。
只是,假若一次又一次的大規模遊行後,除了得到政府的虛應聲明,與參加者的集體記憶外,對於要達成的目標,我們尚有多少策略,與勇氣?(這些,我想我們是缺乏的。)

關於普選:不是有甚麼人給你選的問題,是究竟我們有沒有權利去選。有得選的話,是曾是陳或是X又有甚麼關係呢。你的意思是不是:應該先有各種條件的配合,才實行普選?但實情可能是,那些條件根本就需要與普選共生。

 
At 5:50 下午, Anonymous 匿名 said...

我都是無奈的麥兜,這文章使我開始明白,以前讀書成功越來越差的原因。那時候經常問自己為什麼學校要我freeze?當時要聽從,但不明白不明白不明白,每天上課都在不明白地問自己「學校這個政策就是對嗎?」

 
At 7:28 下午, Anonymous 匿名 said...

從Freeze想到作為一個女生(我自己唸修會女校的經驗)﹐往往被教導要像個淑女﹐要溫文爾雅﹐說話不能粗聲粗氣等等﹐總之不能讓自己墮落成為一只口出狂言的顛雞啦﹗﹗

本人唸中三的時候﹐成積表的整體評語在一連串的讚語之後是一句but she is somewhat antagonistic﹗﹗(只不過是因為我不同意老師以“中學生應否談戀愛”作為作文題目罷)要知道這句評語對一個15歲的小女生是多麼大的一個打擊啊...那時候常常因為品行永遠拿不到A而很不開心﹐當然現在回想起來我為自己沒有拿過Conduct A而感到驕傲啊﹐呵呵﹗﹗

記得以前做學生會傾庄的時候提出過“校園社教化”的政綱﹐就是說要在校園推動同學參與校政和關心社會﹐那個年代(嘩﹐我真的好老啊)天天中午中山梯(即使非天天也是十分頻繁的)都有由學生會中央或者屬會舉辦的“家事國事天下事”各式主題的講座呀座談會呀﹐在校園營造了一種很有意思的氛圍...當然囉﹐坐在Starbucks一面遙望中山梯上來來往往的各路實踐終身學習的進修人士﹐一面跟那些國際同學一起喝美式咖啡交流交流﹐又是另一種氛圍罷...

我依然相信~革命~﹐不過是從我自己(local, embodied)做起的﹐溫柔的﹐卻是有滋有味﹐有激情也有省思的﹐最重要的是拒絕乖﹐並堅持玩0野...

一豆﹐謝謝妳這篇文章 ﹕)

 
At 10:39 下午, Blogger 熊一豆 said...

關於遊行之外還可以做什麼……

我必須承認自己在策略方面缺乏想像力,所以在留言裏也只能重複一次文中提過的建議。

不知悠鳴是沒有看到、認為不可行,還是已被歸類為動亂?

不過,我其實是想問悠鳴,你提到普選並非你是次遊行的訴求,那麼想請問你上街的原因是什麼?有什麼希望達致的訴求?

 
At 10:55 下午, Blogger 熊一豆 said...

hi goethe,過嚟坐吓就好,今天天晴,唔駛帶埋"姐"嚟喎~~梗係會過去睇吓喇。

小樺,我用firefox,唔使轉code都睇到。coding的問題,等我寫去妳個邊喇。

trancelove,咪就係囉,今次長者與年輕人的參與向著相反方向發展。多了老人家,不知是否78歲老伯的呼籲效果哩?

brain,看來freeze竟是香港人的集體回憶,好,一起解凍解凍,不要做無奈的麥兜~~

真立飛,你竟然打了那麼多中文字﹗一定打咗好耐喇……感動感動。
我這種PT學生,咖啡確是飲過好多杯(當時還是超三文治),中山梯就沒走過多少回,黑麻麻,更沒緣碰上什麼座談了。

 
At 12:01 上午, Blogger Longtin Shum said...

關於遊行之外還可以做什麼……

甚麼也不用多做,好好做一個人,做回自己--這是形式的回答,具體內容因人而異。

我們今天的問題可能不是缺乏想像,而是想像太多,當然其實想像太多不是壞事,可惜的是,想像出很多很多問題然後因應而做出一些事,而讓這些事和過程放入令自己起碼暫時有安身感覺的位置,好讓自己感覺良好。

我有一些朋友對世貿會議表現出強烈的關心,這本來是好事,但說著說著,我忽然分不清他們激情的背後是一個怎麼樣的實在,因為他們甚至激昂到不惜交出自己的生命,對此我無法不想起拜倫。

我們有份剝削第三世界國家基層,對,但那是一種共業,正如我們吃肉,變相殺生,我們身為現代人,為了美味以至全無目的地殺戮,如果有罪,便是共有之罪,避不了的,問題不在我們該否迷途知返(返不了的),而是,在這業網中,如何盡量體現你身體和生命容許你體現的價值。

不錯,千萬蒼生因我而死,但我如何讓牠們死得有價值;又或者回指自身,我如何讓自己值得活下去。

很多很多年前,卡繆不是問了這句話嗎?在積極參與反世貿之前,我志切問了自己這句話;巨大的他人之痛,弔詭的竟成了避免面對或掩藏自己許多其他問題的半真實虛構。

 
At 8:12 上午, Blogger 熊一豆 said...

不過……問題是,好好做人,這個良好意願,無論其內容為何,都無法抽空於具體社會,我們都無可避免在不同的權力機制模塑下,來做人,並成為權力的對象。借思存的話,如果我們現在擁有相對的自由去做自己想做的人,有其歷史因素。

歷史也告訴我們,呼籲好好做人(如宗教、教育),並不會令社會不公不義消失,令權力關係有所轉變;被剝削者仍被剝削,被歧視者仍被歧視。也因此,民主制度於人類社會之所以重要。

也因而順帶再回應悠鳴關於普選的問題,重點不是曾或陳做特首,而是制度的確立。當他/她要面對及問責的不是中央,而是人民時,我相信,人的思維方式,會跟隨改變,否則,就是下台。

普選當然不是萬能,那只是一個起步。

 
At 7:42 下午, Blogger Longtin Shum said...

對,好好做人的內容不能抽空於具體歷史社會文化因素;但這是現實,很多人都希望現實更美好,更公義,更合乎人性,但,更合乎人性未必更自然更自由,人類中心不一定採取自私殘害的方式的,人類中心也可以以求取公義的方式,結果也造成,甚至造成更大的災害(這跟好心做壞事有關,但更跟人為和自然的先驗對立有關)。
呼籲好好做人,社會仍充滿不公義,仍然充滿罪惡,現實自有許多許多人與制度的原因,但一切的惡,底子便在人的有限,好好做人不是要令人變得無限,更不是讓人自以為改變某些現實便能一勞永逸感覺良好,而是要在這有限之中,努力奮鬥,點點滴滴,頭起頭沒,面對自己的實存。
保守派常說我們沒有民主的質素,這當然是他們不交出權力的最佳藉口,但為甚麼他們會有這藉口呢?為甚麼會有那麼多人信他們呢?這當中可能真的涉及質素問題,我只想說:有時,很可能,我們是以公擱(置)私,以大我的光環為掩藏小我的陰暗。
爭取民主與好好做人是雙管齊下的,這要求質素和真正的堅毅,但我看到的,彷彿更多是迷失與自欺。(當然也可能包括我)

 
At 8:12 上午, Anonymous 匿名 said...

熊一豆君︰借問一下,可否把這篇文收在《中大學生報》十二月號中呢?

如可以,感激!

我的聯絡是9207-2711。無論如何,謝!

 
At 8:40 下午, Blogger 熊一豆 said...

潛行者,我明白你的意思。正如,很多議題,需要在教育與制度上同時進行。不過當前者未於人心普及前,更需要有後者的牽制。當然,兩者亦相輔相承。我想,這應該接近你說的雙管齊下吧。亦當然,兩者的定義,本身也就是論述爭戰場。

 
At 8:41 下午, Blogger 熊一豆 said...

譚棨禧︰

沒問題,只請註明轉載自本blog並附連結即可。謝。

 
At 12:50 上午, Anonymous 匿名 said...

熊一豆,這篇文章給我很好的啟發,借用於我的blog上,來道謝的!
Trackback:
http://www.lazylife.org/2005/12/21/275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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