Disillusionment & Poppy Seeds

打風的下午，讀書寫字，室內靜謐。

風來了，雨也來了；如一幕巨紗橫著走，過樓房再過樓房，煞好看。

成長，是一連串disillusionment。中學至今，一直守著的總結。

我的意思，不是指那什麼理想幻滅、世道險惡之類的大話語。個人成長的disillusionment，總在最不經意、最微細極致處來襲，如指頭輕輕逐一捻破一粒粒poppy seeds；然後，就沒有了。

小的時候，看什麼都意識著有那看不到的另一半，托著底。讓我來舉個例子。店舖裏，櫃台後站著店員；店員身後，通往一個不為顧客所知的世界。雖不知，卻肯定其存在。櫃面前的林林總總，之所以百般吸引，不負背後那一個未知世界托了底，暗添一半份量。

一天放學，乘地鐵，發現站內一個天天途經的店舖突然消失了。原來店舖後面，什麼也沒有，只是那和別處一模一樣、纖維板造的牆。原來，沒有什麼後面。此謂之，disillusioned。棄用中文的「幻滅」，因其過於沉重，描繪失準。

再之後，購衣買鞋，即使店員喊一句「落倉」，都再喚不起那通往神秘之門。世界由是失重心。店舖，不過是其中一粒poppy seed。

知識理論是櫃面前台，文學電影是店員身後。兩道拉扯，我始得以安站地上。

怎麼了呢，藍波後來不寫詩了，跑去搞軍火。

有時，也真會擔心；明明拿在手裏是一本書，怎麼看在眼裏卻是一粒poppy seed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