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期五, 11月 19, 2004

葉子


早晨在此樹下練太極

斌仔上星期亮相電視,「安樂死」又掀起了微弱的討論。當然,很快,一如其他新聞,又復歸平靜。媒體做了媒體要做的事,被觸動情感的人,發表了要發表的說話。斌仔,繼續躺在屬於他的整個天地,繼續。為我們背負泛人道主義的良心。

「安樂死」,多麼別扭荒誔的名詞,是現代文明與醫學制度的夾縫才生得出的怪胎。生有時,死亦有時;死亡,本是最自然的事,一朶花自有其謝時,一片葉自有其落時。不去強求,也無從強留。腦幹壞死了,脊椎壞死了,本就不具備生的條件,這和自殺根本是兩碼子事。但現代醫學(及其背後整套價值與制度)了不起,夠格和閰王拗手瓜。

沒人能否定,現代醫學從死亡邊緣搶下了多少性命,暫緩了多少家庭的大悲大痛,換取以漫長的用病與藥填寫的生命狀態。身子不能動了,給床或椅裝上輪子;心臟不好了,裏面加塊金屬幫它跳動;呼吸不了了,把氧氣送到肺裏去;腦子壞了……這個現在還沒想到法子。但我還是不敢妄下判斷,現代醫學在這些情況到底是延長了生命,還是延長了死亡。當然,我們也不能否定有人的確非常戀棧這個世界,只要一息尚存,哪怕全仗儀器附助,也要抓緊生命。這當然沒問題。問題是若不呢?生,已不存在自然,想不到連死,也不得自然。其實,又何必高姿態美其名曰「安樂」,能自自然然,不是更本份。

有一次在樹下練太極拳,一陣風來,吹落枯去的葉子,其中一片不偏不倚,剛好落在我面前的樹幹上,就斜躺在那兒,停住了。忽然,心中一下開闊,似對「自然的存在」有所體會,雖然還是伴隨著淡淡的哀傷。過兩天去,枯葉仍躺在那兒。再過兩天去,落到了地上。再去,不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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