骨刺

時間就是這般在指縫間滑去，我凝神把工作推倒二尺以外，細意品嚐疼痛的滋味。若存有好玩之心，可以在背脊痛點上刺針連線，大概能繪出一條如麻繩之蛇。蛇看似不太健康，不甘被籠牢於衰敗之肉身，不得動彈，結果熬出一身刺，如毛毛躁躁之麻繩。

Toni Morrison筆下黑奴女子，被奴隸主鞭抽得背脊上綻放出血色櫻桃樹，從此樹木枝節附髓而生，隨皮肉張馳，鮮艷湧動，驚心動魄，也詭異誘人。 吾輩背上伏蛇，不收懾人之文學效果，怕只見犬儒。連蛇也失其兇狠歹毒，裝模作樣吞吐如血之舌，不過如此。死不了，死不了呀，只陰陰險險地攻妳我於不備，迅速地這兒刺一下，那兒錐一計。蛇為自己的得呈顛潑狂笑，顫得妳我脊樑發麻，嘔吐大作。但，妳不死，我也還活著。

不是嗎？奴隸制是早被寫進了歷史的一頁，以昔日之黑黑黑把當下的黑黑反照為白。如阿婆的阿婆那潰爛的小腳，只映襯出纖腰纖腿之可人，豐乳肥臀之可戀。我們早被發還身體的自我管理權。自由了嗎？

最近經常乘巴士，車程遠，一來一回起碼得看四次Road Show。關於纖體廣告之無孔不入、無處不在，其實也已被說得泛濫。我想說的是，我想起了《發條橙》裏面強迫施暴者看色情片的「治療」。無處可逃，頓時又嘔吐大作。人對即使愛極之事大概也總會有一個飽和點，只是從戀戀點到飽和點的距離因人因事而異。若順著這個邏輯推論下去，只要廣告繼續像病變細胞般繁殖下去，總會去到一個地步令全城都嘔吐大作，屆時必會自取滅亡，也用不著文化批判者來打一場硬仗。不過，這條路漫漫不見盡頭，還未等到大家都嘔吐大作，大概扣喉嘔死的已不計其數。再說，資本主義這個大雪球，總不會等到招數用舊。

不是嗎？廢營養鼻祖老麥，最近終於也來大變身，加入「健康」潮，賣的不是健康了的食物，而是健康的─顏色。一幅幅巨型海報，或以一片紫色藍梅為底，或以艷紅蕃茄為底，帶出其健康信「色」。電視廣告片也不以「歡笑時光」為主打，一改聲色調和美容健康產品越見接近。打著紅旗反紅旗，莫過於此。

本來，想去看《不瘦降之謎》，但原來只映一場，錯過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