熊一豆周記 (2)
(一) 小巴(竊)聽
上車,兩把洪亮的男聲統攝,一唱一和。
是這樣的。
甲︰……你話抵得佢呀……哎,真係俾佢吹漲,嗰個咁既斗(豆?)官,撒一把豆作雨喎……虧佢諗到……幾多豆啊……
乙︰哈哈哈,大良斗官嘛,係咁囉係咁囉……
甲︰呀斗官吖,每晚呀,都要聽住落雨聲先瞓得著,咁嗰晚冇雨吖嘛,咪係瓦頂,撒一把豆囉,sa-la sa-la,sa-la sa-la,幾好聽呀,咁佢咪瞓囉……
乙︰哈,真係刁鑽得佢……sa-la sa-la,真係好似雨聲……
甲︰哎,真係好嘢,真係好似落雨嫁……你話要用幾多豆……仲刁鑽啲都有呀,食鯉魚鬚喎,哈,鯉魚鬚哎……
乙︰嘿嘿,鯉魚鬚嘛……
甲︰知唔知,好難整,放落去時間要啱啱好,水太滾,一放落去,即刻爛晒,唔夠滾,又唔得,要時間啱啱好,好難整,哈,鯉魚鬚喎,虧佢諗到,要幾多條鯉魚……
由始至終,我都不知此二位中年漢子是在討論電視劇情節,還是親歷其境。但好聽呀,活像說書的。一程車,那鄉野瓦頂落下豆雨的聲畫、灶前一絲不苟的鯉魚鬚,鮮明地撩撥著我的想像,如幻疑真。還有,勾勒了階級的分野,卻沒流於酸氣。文學呀。
久沒聽人肆意地講活生生的話了。
(二) 小巴(窺)看
咦,這蟲子好怪﹗開車前,發現窗玻璃外面攀了個蟲子,細長的腿,也修長的薄翅上,著了一點色,像一個沒信心畫家落了幾筆就住手。牠攀在玻璃上,彈彈腿,趬趬首。
開車了,加速﹗
怪了,這蟲子竟和風與速度在搏鬥﹗兩條腿被吹離了玻璃,蟲身也在風中傾斜了,但牠拼命調整,保持姿勢,「抓牢」玻璃。活像呀,一個爬山遭遇烈風的人,拼命抓牢山石中的縫隙,不讓自己被烈風吹走。怪了,蟲子能飛,怕什麼被風摔開去?那麼辛苦和風搏鬥,幹麼呢?何不拍拍翅膀飛開去?
是離心力會太大,容易被氣流衝撞到別的物事上,如其他迎頭趕上的車輛嗎?不可能吧,沒聽說飛蟲會被車撞死。
是蟲子對突如其來的時空轉換太驚慌,忘了自己會飛嗎?
還是在轉變的驚慌中,凡生物都本能地抓牢些什麼,而不是放手?
前面紅燈,車停下。蟲子拍拍翅膀,飛走了。
蟲呀蟲,你乘了半程小巴,落車可知道身在何方?
(三) 湊巧
沒趕上跑到靜音車廂。才把書翻開來,有線新聞員的報導就拼命往耳朵裏鑽︰禽流感疫情blahblahblah……禽流感疫情blahblahblah……
然後落在眼睛裏是這段文字︰
「妳不喜歡雞肉?」他問。
「也不是。」瑪麗說,「只是在外面不太吃。」
「為什麼?」
「因為連鎖店餐廳送出來的雞肉,多半都不知道餵過什麼藥物。什麼成長激素之類的。雞被關在狹小陰暗的籠子裏,被打好多針,吃含有化學物質的飼料長大,然後被送到輸送帶,用機器卡答卡答把頭折斷,用機器拔毛。」
(村上春樹《黑夜之後》,時報,頁10-11)
中央屠宰是那樣的嗎?以後香港也這樣中央地折頭與拔毛嗎?
世界呀,充滿暗示信息。
(四) 尖東的時間
甚少到麼地道這邊的尖東。那天有事,走在下午四點後的這段尖東。
啊……
怎麼和我認識的此時此地香港,如此迥異?像是錯腳踏進一個不同維度的香港。這一段尖東,凝持了一種只屬於八十年代的氣氛,像是用保鮮紙包起來,努力區隔九十年代與廿一世紀。
但到底……還是有點不同了。
當下午四點後的陽光透過枝葉投到帝國中心,靜靜地,我心浮起Eason歌聲︰夕陽無限好……
16:9 的香港,帶點虛幻
(p.s. 都市人如我的周記,大部份和交通路線圖,重疊著)
5 Comments:
离开香港很久了,这段文字让我有点想家!
Gotta love your sense on details, no matter how small they might be.
BTW, just like bird strikes, there are "bug strikes". I remember reading in a book about high performance military planes, that pilots actually see dead bugs squashed on the windshields.
Felix, thanks for solving the puzzle.
蟲蟲是會被車撞死的...
提到禽流感疫情..
今天在某台新聞畫面裡見到人是怎麼撲殺查有感染H5N1的鴨場的鴨隻...
不抓不殺不燙.. 就像"趕鴨子", 用趕的讓鴨子自己擺晃到事先挖好的大坑掉落去。坑外有一堆準備好的磚石, 應該是稍後要活埋鴨群時施以重力用的吧?
唉~ 2-3秒的畫面, 卻很刺人啊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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